童年的冰糕化了

葛鑫

20 世纪80 年代,冰糕是夏日最深的诱惑。

我上小学时,班里有一个脸庞黝黑、大眼睛的女生,叫刘静。她在我心中是女神级的人物:冬天会织手套,夏天会游泳,最要命的是她还有一个卖冰糕的哥哥。

有一次放学到她家玩,正碰到她哥哥卖完冰糕回家。进到家门,他解开破自行车后座的冰糕箱,拿出里面的棉被,把冰糕化掉的冰水倒进小茶缸递给刘静。那香甜从刘静兴奋的脸庞散开来,我的口水瞬间翻滚起来。刘静哥哥见状又拿过一个小碗,将箱子的冰水控了控给我。那味道在心中回味了许久,我自此有了一个伟大的理想:长大后,我要卖冰糕。

哪料未及伟大的理想实现,我便随父母工作调动到了县城的一所中学上学。夏天再来的时候,我有了一个惊人发现:学校竟然有冰糕厂!每次从冰糕房经过,里面蛋奶的味道便逼进鼻孔。豆沙2分钱一支,牛奶4分钱一支,蛋黄6分钱一支——我一遍遍看着门前小黑板上的字,想着再去卖掉家里的啥废品。

不过,更惊人的消息接踵而来,爸爸、妈妈每人夏天竟然有30 张冰糕票的福利,他俩一下就有60 张!

爸妈认真数好,一人20 张分给我们三兄妹,我们拿着冰糕票欢呼雀跃地跑了。

我和小弟抵不住诱惑,冰糕票很快就用完了,可馋虫一点儿走的意思也没有。我们俩就开始算计哥哥那20 张票,可哥哥严防死守,给我们一人分了一张后,便再也不为所动。实在没办法,我和小弟便去算计爸爸的空酒瓶,一个瓶子能卖8 分钱,能吃两支牛奶冰糕,可爸爸不可能天天有空酒瓶……夏日就在每天的算计中结束了。

“啊,我的冰糕!”突然有一天,樓上传来哥哥呼天抢地的声音,“我的冰糕化了……”

什么冰糕?暑假结束,冰糕房都关门了,哪来的冰糕?我和弟弟跟着妈妈跑进哥哥房间。

“坏了坏了,我的冰糕!”极少掉泪的哥哥满脸泪痕,手里还握着一小沓冰糕票。原来他要表达的不是冰糕化了,而是他的冰糕票过期了。

“早知道还不如分给我吃了呢。”我幸灾乐祸。“吃了不疼瞎了疼啊。”弟弟也附和着。哥哥攥着拳头就朝我俩冲来……

我俩边大喊“冰糕化了”,边跑出门,童年也在“冰糕化了”的喊声中越走越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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